海达路德探险队队员正在依特克特米附近海域观察、巡航。
在格陵兰,海达路德探险队队员驾驶冲锋艇带中国游客观察浮在海上的巨大海冰。
“莫德号”驶入霍恩松峡湾。
斯瓦尔巴的“熊出没”警告牌。
“极地之境辽远雄奇,如果人类社会无法给你安身之处时,这里的自然万物却有罅隙让你藏身,不信你看那呼啸的风、撕扯的雾、流动的光、浮游的冰、迁移的鹿、暴走的熊,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已经十余次探访南北极的旅人看着不远处巨大的海冰,对记者如是说……
在地球之极与自然坦诚相待
北极地区一直是很多人梦想中的“冷酷”仙境,交通不便增加了探索者的出行难度,也增加了这里的谜样魅力。最终,记者选择搭乘海达路德“莫德号”从雷克雅未克出发,进入北极圈后前往扬马延和斯瓦尔巴,并抵达格陵兰岛。
这条航线可谓集合了北极地区风景和风情的精华切片——滚滚翻腾的海雾、厚重乌金的云阵;四蹄矫健的驯鹿、随浪而来的虎鲸;还有因雪白头的冰原与角峰、凛冽而亘古的苔原与海冰……这一切都导致,当我们游走其间,可以看到山峭水凛各冷暖,一派孤绝清瘦,也可以听到海冰崩落时发出的惊天动地的声响和飞鸟走兽发出的神秘难解的长音;但更多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世界褪去脂粉的无尽荒野,古朴本原,并沉溺在自然的造化和万籁的岑寂中,既不追求目的,也不寻觅意义,静待那些似曾相识又从未见过的景物,向我们走来,或者,待我们归来。
对居住在北极地区的人来说,邮轮不仅是交通与物资运输工具,更是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调整着他们看待世界的角度,也可帮他们适应时代的变化;而对于游客来说,这些值得信赖的船只让人类在非常地形中穿梭成为可能。
“很少有人到岛上来,我们是少数几个尝试在这里登陆的人之一。”这是海达路德对扬马延的介绍。北极的午夜太阳,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等待4米高的浪头过去,再在有登陆资质和能力的海达路德探险队的守护下,搭乘唯一登陆工具——冲锋艇来到扬马延。这座小岛的存在,与人类文明全无干系,它甚至不像地球的一部分,陪伴它的,是耸立在北冰洋上坦然接受我们朝拜目光的贝伦火山,是被暗无天日封印许久终于当下释放出乌金之色的黑寂沙滩,还有印证400年前捕鲸史的鲸鱼骸骨,泛着幽幽寒光。
记者抵达时,亘古盘亘的海雾,被平日少见的阳光斩成两段,一段沉入暮霭,一段变成烟霞。尽管登陆全程需严格遵循已和自然“打交道”120余年的海达路德的各项规定——登岛前要确保衣袋内无任何易撒漏物,上岛后需按既定线路行进,回船前需洗去鞋底泥沙。但这种保持安全距离的探索方式,让人觉得人类与自然通过这次真诚的相处完成了相融并相通。
火山岛不负所期,但别忘记,北极还是冰川的世界。在大多数普通人来北极地区能到达的最远之地——位于北纬72度到81度的斯瓦尔巴,无数冰川带令人望而生畏,自然的力量让这片神奇之地在长时间的极夜与极昼间交替。对很多国人来说,知道斯瓦尔巴多是因为《斯瓦尔巴条约》,正是凭借这一条约,中国游客无需签证就能站在这片土地上,也是据此,中国于2004年在这里的新奥尔松建立了科考站——黄河站。
当巨大的浮冰开始在洋面上出现,霍恩松峡湾便到了。不断崩塌的冰川源源不断地向北冰洋输送冰雪,这些“地球之舌”从未停止移动的脚步,它们的每一步虽极为缓慢却蕴藏改变地球容貌的强大力量。但显然,三趾鸥并不关心这些,它们正怡然自得地在浮冰上休憩。与之前所见不同的还有这里的荒山,基本没有任何植被的它们被有序而古老的地质纹理“切割”得更加冰冷孤高,有种危险又悲壮的美。从前寒武纪到中生代,霍恩松峡湾永自岿然,更显我们这些闯入者微小如芥。
能否在斯瓦尔巴这片偏远的地区登陆,取决于不断变化的天气条件和探险队的专业知识。所幸的是,记者经过漫长等待,终于登陆贝尔松,此时,随行的海达路德探险队员已全副武装,包括携带来福枪和信号弹。这是因为,在熊比人多的斯瓦尔巴,北极熊才是这里的真正霸主。上岸后,入口处的钟形山脉将峡湾围拢,形成一道道剑门雄关,唯有天光漏泄之处的山坡泛着莹莹之光,那是顽强生长的挪威虎耳草。捕鲸猎人在此建造的灰色木屋在百年南来北往的狂风怒雪中静默不语,比人更早登陆这里的是世界上远程飞行纪录保持者——“迁徙之王”北极燕鸥,它们正小心计划着即将开始的南极征程。
终于抵达格陵兰岛,一位因纽特人告诉记者:“我们对待任何事情不会过分较真,因为无忧无虑的心态,才是美好人生的开始。”这番话不禁让人陷入回想,当在朗伊尔遇到驯鹿回身并与我对视时,当在北冰洋看见用巨尾拍起滔天巨浪的鲸鱼时,当在地球之巅枕着极光酣梦时,这所谓的美好人生便已重启了吧。
骇浪拍绝境,荒野安肉身。
因纽特人行于出世入世间
没有抵达北极地区之前,或许有人会认为,记者是为了这里的冰原角峰、奇鸟异兽而来,但在亲历极地的万种风景后,才发现,把北极介绍给世界的,还有当地的因纽特人。他们是地球上最严酷环境下的生存者,自古以来便懂得如何亲近自然,亦明白如何敬畏自然。
虽然在北极科考站等地见过彩色木屋,但毫不夸张地说,冰海边陲的依特克特米才藏着我半生所见的最美村镇。尽管这里大部分地区都是孤寂无垠的冻土,但世代依靠从苔原或海洋中捕猎为生的因纽特人用古老的智慧令天地变色。如今,不少村民仍以狩猎为生,但捕猎方法已随时代进步,雪地摩托代替雪橇成为常见装备。
由于小镇地处地球边缘,日常物资只能通过邮轮抵达,也有部分物资通过直升机运送,但小镇的超市里配备齐全,不过这些珍贵物资并不建议外来游客购买。村长介绍说,夏季邮轮带来的游客有助于当地经济发展,还能让当地人感受到世界的日新月异。
置身其中,眼前,不久前割下的大块兽皮正在斑斓的木屋前晾晒;远方,环抱村落的冰川和雪山泛着天下无敌的锋芒;耳侧,北极荒原的空旷大地回荡着格陵兰犬的狂吠……与我们同行的一位海达路德探险队队员尼尔正是来自这个村镇,他说,当所有感官都自由伸展时,你可以抓住四起在洋面的大风,可以看见奔跑在荒原的兽群,“谁也没有办法主宰自然,我们可以过朴素的生活,却一定不要失去在自然中发现、探索,并与之和谐共处的能力”。
当代因纽特人,正在尝试以更加惊人的勇气、智慧和力量剖析内心,并与自然坦然相待,改变着更多人看待恐惧、梦想和欲望的方式。
生活在地球最北端,禁止出生和死亡
距离北极极点1300多公里的地方,坐落着斯瓦尔巴群岛首府朗伊尔,它被称为城镇界的“巅峰”。地处北纬78度的朗伊尔是地球上最北端的人类定居点,以拥有全球农业的诺亚方舟——世界末日种子库而闻名。让其声名远播的标签还不止于此,相关资料显示,它还是世界上仅有的判定死亡违法的城市(除非猝死),并禁止人们生孩子——孕妇临产前一个月必须离开。这些看似严苛的规定是这里严酷的环境决定的。
尽管捕鲸猎人在几个世纪前就开始在这里活动,但朗伊尔起初是以采矿业基地的“身份”建立,因此直至20世纪90年代初,朗伊尔的生命线都被握在煤矿企业主手里。如今伴随各国探险家和旅客先后到来,这片荒芜之地已经变成科研岛和旅游岛。
在与斯瓦尔巴有关的书籍上,时常会看到彩色木屋和“熊出没”警示路牌,这些场景就来自朗伊尔。穿行其间,记者发现,让这座海港城镇不断发展的,是万古自然的俯视和馈赠,温暖山川天地的,是排列整齐的木屋和不停向这里输送旅客的船只。不过一个转身,黑海鸥的振翅之声,峡谷飘荡的沉郁之馨,还有风掀云断后露出的远山横黛、碧水长空,都让人想扔下名利俗心,江海寄余生。但这些不可思议的种种,对当地人来说,都不过是个寻常的午后罢了。
【环球时报特约记者 赵乾坤】
一审:李雪
二审:吴丹
三审:张翼晶